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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上) (11 / 16)

她讲话的语气和诸多帕罗亚人一样,非常随意,不以军衔或是长官相称,带着点怠慢亲呢,却很惹人怜爱,有点像阿丽娜。尤其是她看我的表情,好奇,倔强,微微侧头,抿着嘴巴很机灵的模样。如果阿丽娜还活着,应该也差不多这么大年纪吧?想到这儿,我忽然打了个寒颤,急忙甩掉这令人不快的思绪。

不要去想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好好享受当下不好么?我有温柔英俊的爱人,前途似锦的工作和同甘共苦的朋友,我不能执着于回忆。这是所有人都避而不谈却心知肚明的事实,你要努力仰起头,用疯狂纵欲和拼命工作满足自己,因为脚边是万丈悬崖,是泥狞沼泽,你可以回忆,但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及时闭上眼睛,不去想漫山遍野的无名墓碑,不去想被鲜血染红的枪杆和沾满内脏的军装,不去想敌人和战友蒙上死亡的面纱后有多相像,同样惊愕的眼睛透过冰层,直勾勾的盯着我们行军的步伐。沉重的军靴踏过无数张一样又不一样的脸,我们要假装不知道那是多少曾怀揣梦想,拥有知觉和灵魂的生命,他们和她们永远潜藏在我们的记忆里,从布满迷雾,被我们刻意封锁的禁地伸出双手,无时无刻不在逼迫我们去回忆,去铭记,去思考,去审视,要将我们拖入深渊,变成徘徊在阳间的死者,为战争本身悼念。我们活下来了,毋庸置疑是幸运的,却也只是活下来了。我们见过贝卡酒后发疯的模样,见过卡季卡做实验时偏执的神经质抽搐,也见过莱勒诺夫在忌日缅怀儿子,或是听到“亨里克”,“尼格尔金海战”这些词时失态的颤动。他拒绝参加海军纪念活动或接受采访,拒绝任何关于潜艇和炮弹的资料。我明白他不想知道曾抱在怀里,一点点养大成男人的亨里克·费多维奇·莱勒诺夫大尉在死前曾面对过怎样的恐惧绝望,恰恰是因为他清楚,他清楚被406毫米的炮弹击中的潜艇会怎样--会融化。那个装满米嘉斯青年,包括他的亨里克的狭小金属仓长眠于海底,尸骨无存,永远不会与他相见。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死在战争结束前的两个月,如今只剩下十五张照片和两叠信件供父亲怀念。哦,亨里希,会拉手风琴,会弹吉他的亨里希,教我们跳舞的亨里克,发誓说会活着回来的亨里克。他们全都死了,带着我们的一部分,永远埋葬在名字拗口的山巅和无人知晓的海崖中,和我们相隔千里。然而只要侧耳倾听,北风吹过尼格尔金,吹过克里瓦,吹过叶斯林,徘徊在拉瑙卡的上空,化成永远不散的乌云。空气里有死者的微粒,有他们的魂魄,在我们耳边呼唤着自己的名字。不要将我遗忘,我听到阿丽娜的乡音,赫塔,你什么时候教狙击?我也要杀好多好多卡扎罗斯混蛋,我是不是也可以成为像你一样的英雄狙击手?

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们去看大海。亨里克举起手向我们告别,金色的肩章反射太阳,刺痛了我的眼睛。他轮流亲吻我们的额头,给我们祝福。他记得我们每个人的名字。勇敢,勇敢,这是最后的冲锋。亨里希将手举到额前敬礼,意气风发,所向披靡。他是多么优秀的舰长,不曾打过一场败仗,哪怕在潜艇上弄的胡子拉碴也依然目光炯炯。我会为您祈祷的,这是卡季卡用她的语言说我爱你,同时侧身避开了男人的亲吻。我没有一刻不曾为您祈祷,亨里克轻声回答,请保重,费多申科同志。他是卡季卡朦胧的情愫,不曾明说的暧昧,被炮火撕碎的初恋。我想他一定是特别的,因为离别时卡季卡的眼中充盈着泪水,似乎暗暗知道此生再不会相见。我时常好奇,她是否明白一切注定如此,因而不愿与亨里克太过亲密,害怕最温柔美好的记忆在一方葬身茫茫大海后会灼痛的难以忍受。

不能想起这些,我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手上力气越来越大,让埃里希疼的直抖。他把脸埋在我的胸前,柔软的褐发遮住因耻辱发红的脸颊,手臂挂在我的领口,抱的那么紧以至于细腻的手腕内侧皮肤上印下了米嘉斯奖章和军衔的痕迹。他好脆弱,为了躲避阿克西尼亚的嘲弄努力蜷缩在我怀里,好像要完全没进去才好,哪怕被我掐的眼泪汪汪也不松手。埃里希温暖的体重将我拉回现实,他需要我,我的敌人,我的爱人。他还活着,我也是,我要照顾他,照顾好穆勒,照顾好拉瑙卡的家。我要让他们在米嘉斯的土地上活着,哪怕耻辱,哪怕疼痛,都必须活着,因为我没有办法一个人承受战争的回忆。

我忽然喘不上气,赶快借亲吻埃里希的机会别过头去流下两滴泪水。他没用发油,褐发又细又软,汗泪交织,眼睛紧闭着,睫毛颤抖。我的心中再一次被爱意充满,伴随着恩斯特被手枪插入下体的哀嚎,对埃里希的情欲驱散了死亡的阴影。阿丽娜,被狗咬死的的弟弟,亨里希,无数个在我们身边徘徊幽灵慢慢消退,我不能回忆你们,不是现在,我咬紧牙关,猛烈的的亲吻埃里希,直到舌尖弥漫出鲜血的味道。再见,我曾爱过的人,请原谅我不能回忆你们,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假装遗忘。而他,埃里希,他也如此,他必须活下去,苟且残喘,被折磨,被侮辱,也许他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我是那样需要他,我需要他的气味,他的温度,他的生命。

一年多以前,我在火车站废墟里找到卡季卡时她告诉我她将不再流泪,她已经失去了一切。这是每个女兵的必经之路,我们学会不再哭泣,泪水化成子弹和鞭子,努力将汹涌的情绪宣泄在带着模糊标签的卡扎罗斯人身上,好不被痛苦吞噬淹没。我环视着这个房间,卡扎罗斯,米嘉斯人,军官,战俘,每个人都曾欢笑,都曾流泪,都曾爱过恨过。然而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也不会尝试理解彼此。我们不去思考柯尼希是否有个为了等待他回家而哭瞎了眼的母亲,奥斯卡·科赫在得知家人死去后是否也曾悲痛欲绝,我们拒绝思考他们有任何除了“战俘”以外的身份,同时又在他们的痛苦中得到些许慰藉。尽管我们一遍一遍呼喊,控诉他们的罪行,卡扎罗斯人也不会真正忏悔,无法跨越那条鸿沟,不能理解我们也曾是无暇的少女。恶魔,婊子,我们如此互相称呼,永远无法和解。

我松开埃里希,帮他穿好衣服,他还在哭泣,不愿松手,“乖,小麻雀,”我说,“不要害怕,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他抽噎着点点头。

“那你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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