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风归 (1 / 17)
灰息散入人间後第十二年,山河像换了一口肺。夜里的风翻过山背,穿过灰树的枝叶,声音不再只是沙沙,而是带着节律。三拍一停,像在问谁还醒着。
我站在南野药坊的门前,让那声穿过x口。第三拍留一寸空,我轻声应了一句「在」,山坳里立刻回我一个更轻的「在」。那声不重,却把心里一块长久没动的地方推开。
云芊把晾在窗边的符纸收好,笑我又在和天说话。我说天只是被我们吵醒,醒了就会回一句。她把一只小铃挂到门楣上,说孩子们明日来抄帖时,可以选铃声当第三拍。我正要答话,远处传来马铃声,节拍和风意外地合了一半。洛衡到了。
她解下披风,灰衣贴身,背後那柄剑像一道直线。她说北边风乱,岭息一带的人不敢说话,声一出就被风夺走,再塞回喉里,久了只剩呼x1里的两拍,第三拍像被针缩回心口。云芊听得眉紧,说那样久了人会闷Si。洛衡点头,语气淡:「所以要上山。」
第三天清晨,我们从南野出发。头一日走过水田,水光跟着云影褪sE;次日穿碎石坡,鞋底踩石的声音细碎地跟在脚後;第三日进针叶林,风在林间学人的口型,先学字,後学声,到傍晚开始学呼x1。那时它叫了我一声名字,腔调像极了师尊年少时的口气,我的心跳多敲了一下。云芊伸指点我x口,叫我别让第三拍流出去。我收回气,让心里那一寸留稳。风碰了个空,绕着退开。
岭息在半山腰,像扣在风嘴上的碗。碗口立着风塔,灰枝为骨,木环悬顶,风过即鸣。村民戴着布罩,不敢言。领头的老人用木板写:「风会偷话。」我取笔回他:「不说话,心会丢第三拍。」他看了许久,终是点头,领我们登塔。
塔中风紧,不是扑面的,而是从骨缝渗,让人觉得身里所有空的地方都被填满。塔顶盘坐一青年,闭目如眠,两指夹着灰叶,叶背贴在耳後。他听得很深。我问他听见什麽,他说风在找拍。我问哪一拍,他说人忘的那一拍。我明白,是第三拍。
他把叶递我。我贴耳听,先听到千万人的x1与吐,像一整片海同时退进。两拍之间该有一口留,叶背传来的却是一道空,空里有细细的摩擦声,像砂石在忍耐。他说他叫听风,两年前上塔。村人越不说话,风越急,他只能一直听,怕有一日风把人的声音全吞。
我说今晚叫人都到塔下,不戴罩,开口说。老人连写三个「不行」。我又写:「风怕寂静。」他笔尖颤了颤,终是点头。
夜深,塔下站满人。谁也不敢先说。云芊唱起旧歌:「山高水长,人息相忘。」风跟着学唱,音调偏了些,语气却温。洛衡用剑背点塔基,声落在那口「留」的边上,整座塔像松了一扣。我把手按x口,对风说:「听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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