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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杯敬为构建美好新世界付出惨痛代价的人们”(上) (1 / 22)

        早餐时只有我们三个。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除了淡淡的“火星”消毒水味道几乎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你完全可以从气味判断出每天家里发生了什么。如果是火星消毒水浓重的清洁酒精味儿,就证明有人,穆勒或是埃里希,把精液,尿液和血液弄的到处都是,不得不用最强效的方式清洗。如果是比较清淡的洁净剂香味儿,昨晚一定是温和的性爱,只不过恰好发生在楼下。如果是让人流口水的果香,穆勒一定心情不错,决定很有情调摆出了那袋儿颜色赤红如酒,形状精巧奇艺的干花。我和他都很爱那个气味,一点也没高级香水令人头晕的甜香,而是单纯的自然花果,和标牌儿上写的一样,“碗中盛夏”。这是穆勒向我要求的,一套四袋儿,对应四个季节。奇怪的是穆勒并没有向他许诺的那样,完全按照时间摆放干花,而是仔细斟酌,不舍得浪费。它们确实不便宜,是南方联邦的进口货,光是买到就得花不少功夫。埃里希不太能欣赏“碗中盛夏”,认为它让家里闻起来像高级旅馆。我不知道,我从没去过高级旅馆,但这点得到了穆勒的证明。埃里希是个慷慨大方的上司和朋友,生日请整个参谋部去洛夫城的度假山庄过周末。在那里穆勒有幸闻到过一次,记忆犹新。

        如果早餐时有淡淡的咖啡和木头香,那么埃里希的心情一定也相当好,这种情况目前只出现过四次不到。埃里希愉悦放松时会快活的用整个上午享用一支“雷霆舰长”轻雪茄。咖啡色,两头窄,中间宽,弧度优雅漂亮,三支一组,装在镀金的盒子里,商标是翘胡子老头,“雷霆舰长”是卡扎罗斯绅士俱乐部里的标准配置,价格不菲,保存条件苛刻,是那种即便不喜欢,为了显得像个“有品位,生活优渥的中产阶级”,你也得假装喜欢的东西。

        不过埃里希是真心实意的能欣赏雪茄。他知道卡扎罗斯南部到米加斯北部的距离,知道它们来之不易,把每一根都当作一场仪式。拉瑙卡空气潮湿,他平日将盒子放在柜子里保证干燥,以防霉菌,到早餐前挑出一只,不抽,而是搁在餐桌上,任凭它古龙水一般的木质香充盈整个房间。为了预防心悸,他会用纯牛奶而不是惯常的茶和咖啡来搭配半面煎熟的鸡蛋,烤蘑菇,番茄,生火腿,香肠和面包。我不明白为什么三个人要吃的如此丰盛,摆满整个圆桌。更何况埃里希食欲不高,总是每样尝尝就放下刀叉,留下穆勒吃完他剩下的半份。透过下面垫乳酪的晶莹水果玻璃碗,埃里希凝视着我,眼神里流出一点儿不屑又无可奈何的温柔鄙夷,“这就是拉瑙卡人的代客之道么?即便是囚犯,也没必要活的像个乞丐。”他有把握这些无伤大雅的斗嘴不会激怒我,知道我只会更加牙尖嘴利的反击。“哦,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您放心用餐吧,”我拿腔拿调地回答,“今晚为您送上恰尔洛夫的拿手好菜,珍馐佳肴,串儿在棍儿上的卡扎罗斯小麻雀。”

        埃里希羞的脸色通红,喃喃自语些什么“不知廉耻”,“太过分了”,“不可理喻”。我转头对抿着嘴忍笑的穆勒说,“喏,食材都给自己上好色了,真是贴心。”等到早餐结束大半,雪茄也终于吸收到足够多的水分,变成恰到好处的湿度。埃里希坐在沙发上,用火柴撩燃雪茄,边抽边看着穆勒将没吃完的早餐趁热用油纸包好给我带去瓦耳塔做点心。我注意到埃里希正透过烟雾盯着我,神情专注。“看什么呢?”我问。埃里希翻了个白眼,挪开视线,又吐出一口白烟。他抽的不多,更多的是享受氤氲的烟雾所提供的屏障。昂贵雪茄,丰盛早餐,窖藏啤酒,亚麻衬衣,他在小心翼翼的复制洛夫城的沙龙,像玩儿过家家一样假装自己还是绅士克莱茨,是社交场上前途无量,高傲潇洒的军官。物质享受对他来说是一种保护措施,他用奢侈昂贵的物品将自己的包围,并从中汲取生存所需养分。我常讽刺说对于一个以肉体痛苦为荣,坚韧不拔,将磨难放在誓言里的男人来说,他实在太过追求享乐。埃里希面有愧色,赌气放下酒杯,犹豫了片刻还是在我的催促下一饮而尽。偶尔他会拧着眉毛,反唇相讥,指责我夸下海口,明明许诺了优越的生活条件,现在却像守财奴一样处处克扣。事后想起,我知道这其中多多少少有些埃里希的报复。他故意要我费心去寻找什么进口刮胡刀,林登曼出产的唱片,沾沾自喜的看着我和穆勒笨拙又惊喜的欣赏他过去生活的一隅。他知道他比我们更优秀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比我们更有城府,更见多识广。他甚至会故意在我面前对穆勒呼来喝,态度亲切也轻慢。他在表演克莱茨少校,暗示我相比之下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有时我觉得他不自觉地扮演起父亲的角色。这种行为并无太多恶意,仅仅出于习惯,认为年龄和能力有必然的关系。我还记得生日那天夜里,我一边舔舐他的脖颈一边问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我和穆勒的父亲。埃里呻吟,双手攥着床单,眼神里的戒备几乎被情热融化消解殆尽。“不对么?我的军衔比你们都高,本就该承担一些责任。”喉结在我齿间震颤,我惩罚性的咬了咬,将埃里希的话语碾碎成蚊吟般的难耐叹息,“停下,恰尔洛夫,别碰那儿,你要杀死我了。”他闭着眼睛哀求,咬文嚼字,没意识到这句话有多色情,他喘息,牙齿亮晶晶的,挺起腰腹,与我四肢纠缠。我并没有用太多力气压制他,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反抗,挣脱我的束缚,他却不做任何尝试,只是装模作样,心不在焉的摆了摆胳膊,任凭我压在身上亲热。“是啊,你是我们的父亲,被孩子操的父亲,哪有你这样漂亮下流,不知羞耻的父亲。”我捏着他的下巴戏谑,“穆勒也很美,和你一样漂亮,告诉我,我可以吃了他么?想吃你一样把他吞干净,连骨头都不吐出来。我的生日,你是主菜,他是裹着奶油的甜点。他会不会也像你一样被吸的两腿发软,浑身哆嗦?”埃里希说话断断续续,显然脑子已经被搅得乱七八糟了,吐出的词儿是宁死不屈,语气却暧昧旖旎。“恶魔!”被亲吻乳头时他带着哭腔和快感,用手捂住嘴唇小声说:“你放过他,这是我们的协议。他还有孩子,你让他怎么面对海因茨?使用我吧,取走我吧,我已经被掠夺剥削的一无所有了。”埃里希高潮的时候会咬我,有时是手臂,有时是肩膀,取决于他能接触到哪。

        “你高潮的很厉害。”满足后我评价道,“干嘛急着洗澡呢,不想再来一轮。”而埃里希此刻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用那种矜持平淡的声音说:“一次还不够么?我已经服完今天的苦役了。”

        他总是这样,让人又气又无奈。我爬过去亲了埃里希一下,“你说的对,不能把你玩儿的早早报废了,你的苦役还很长呢。”埃里希脸腾的一下通红,钻进被窝翻过身不再跟我聒噪。

        “真不知道雪茄有什么好的。”我挤进埃里希怀里,抢过雪茄像香烟那样深吸一口。瞬间,浓烈的气味席卷了器官和内脏,我眼冒金星,又是咳嗽又是恶心,被呛的眼泪直流。埃里希接过雪茄,得意洋洋的把脸伸过来,在我的要求下,双手若无其事地将我环在腿上,将雪茄夹在面前,动作优雅复杂的转动展示,传授正确的使用方式,嘴唇时不时蹭过我脸颊的绒毛,若即若离。他是想我吻我么,我好奇。埃里希从不主动吻我,他很介意亲密行为,总是皱着眉头,用批判的眼神看着我和穆勒卿卿我我的粘在一起接吻亲昵。也许他认为不论是从年龄还是身份,他都不该参与我的热恋情侣模拟游戏。埃里希的呼吸弄得我耳朵脖子发痒,于是我转过身,拽住他后脑的头发,微微用力。“闭嘴,小麻雀。”我笑嘻嘻的抚摸按住埃里希的喉结。他盯着我,一副无所畏惧的冷静模样,好像在观察评判事态,绿眼睛随着每一次眨动都泄露出紧张和期待。我吻他的嘴唇,滑进衣襟里温柔的拨弄埃里希的乳头。他被我勾住肩膀限制活动,只能仰起头来迎合我的吻。他的手先是拘谨的搭在自己腿上,等他似乎被潜意识指引,开始小心翼翼地触摸我膝盖时,我就松开他,整整衣服,示意穆勒拿来公文包,留下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被爱欲融化的一塌糊涂的埃里希坐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发愣。穆勒站在门口,手里有两份油纸。“按照您要求的,大份儿给斯米尔诺夫长官做早餐,小份儿您拿去当下午茶。”我冲进穆勒怀里跟他吻别,回头对埃里希促狭露出一个促狭挑衅的笑容:“马克西米连比你吻技好多了。趁着我上班儿,你可以好好跟他学学。”

        埃里希又气又羞,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我却在发动汽车的间隙看到他站在窗帘后窥视的影子。

        那时候我们过得很好,但也仅限于“那时候”了。我不再允许埃里希的有一丁点享受。自从前段时间的放纵自毁后,我大刀阔斧的降低他的生活质量。没有香烟,没有啤酒,没有衣服,埃里希过的比囚犯好,但好不了太多,整日穿的像个落魄的疯子坐在桌前,低眉顺目,生怕再次惹恼我。衬衣太宽大,穆勒就把他袖子挽上去,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局促的切割面包,慢慢咀嚼。经验告诉他用餐也很容易变成虐待。因为一次早餐时他哭哭啼啼不肯罢休,甚至不小心把整盒肉桂粉都扣在我身上。望着弥漫的棕黄色烟尘,我气不打一出来,反手两个耳光,让他边流鼻血边擦拭我鞋子上的褐色粉末。他似乎没理解我愤怒的来源,以为是我小气吝啬,不允许他吃饱穿暖,于是吃的更少了。不过这并不是唯一原因,埃里希不敢吃太多,一是本身胃口不好,二是怕我惩罚:如果吃的太饱,很容易在虐待和殴打时呕出来。他就这么活着,连过去最后的逃避之路也被封死,只剩下漫长的忍耐。我和他之间暧昧的情愫也消失殆尽了。即便他曾对我们有过幻想,也在无数次的凌虐和羞辱中被砸的粉碎。即便我们同床共枕,我们的关系也只是囚徒和狱卒,奴隶和主人。敌人和敌人,仅此而已。他光辉岁月已经是历史,现在的埃里希·克莱茨不是坦克部队的少校,不是熠熠生辉的参谋,只是一个为了苟且残喘而出卖灵魂,随时都可以张开双腿的可悲灵魂。

        “您在想什么?”格略科帮我斟满热茶,脸色红润,眉宇带笑,整个人都喜气洋洋。我敢发誓我听到他早上边洗澡边哼歌。穆勒则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脸色惨白,眼圈发黑,哭了一夜未眠,正机械的为格略科的面包抹黄油。他习惯性的扮演起服务者的角色,木讷的接受指令,疲倦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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